周末闲适的下午,唐同学推了一个得到链接——《为什么天赋是一种诅咒? | 王路·金刚经50讲》。
文章的标题就很抓眼球,而内容探讨的是在AI时代,人类写作的意义。我向来对这类话题很感兴趣,便泡了杯茶,认真读了起来。
问答步一一同学问:AI已经在很多领域超过了绝大多数人,比如写作,当AI比所有人写得好的时候,人类的写作还有意义吗?你是如何看待写作技能和天赋的?
这个问题看起来和《金刚经》没关系,但可以用《金刚经》的视角回答。当你说“AI在写作上超过了人类”的时候,其实已经预设了一个前提。
如果你没有学过《金刚经》,或者学了但是没有理解,碰到这种问题,你首先想到的是:AI的写作真的超过人类了吗?超过人类当中的百分之多少呢?将来有可能超过所有人类吗?但是,如果你已经把《金刚经》的思维融化到心里,你首先想到的根本不会是上面那些,而是:
真的有一种技能叫“写作”吗?
其实,完全没有接触过《金刚经》的人,也有可能提出类似的问题。
如果你问两个大厨,你们俩谁的厨艺好?大厨会怎么回答?如果是小县城苍蝇馆子里的掌勺师傅,他们的回答很可能完全不出乎你的意料:要么我的厨艺好,要么他的厨艺好。但如果是北上广深高级餐厅的大厨,他们不会这样回答。他们会问:你是说什么菜系?
我是粤菜师傅,他是川菜师傅,怎么比呢?水煮鱼,他比我好;白切鸡,整个北京,我能排上号。所以,你得问菜系。
但是,问菜系也不够。两个顶尖的粤菜师傅,我最拿手的是清蒸鲈鱼,他最拿手的是蜜汁叉烧,怎么比呢?
有人就想,我干脆指定一样菜:烧鹅。这总可以比了吧?真的去比,发现还是不行。张师傅做的烧鹅,老年人爱吃;李师傅做的烧鹅,年轻人爱吃。你说谁的厨艺好?
因此,我们就知道,虽然我们老说“厨艺”“厨艺”,细究下去,并不是真的有一样东西叫“厨艺”。当你离厨艺比较远的时候,好像有个东西叫厨艺,而一旦你进了厨艺的大门,走到厨艺内部,厨艺就不存在了。存在的是粤菜、川菜、淮扬菜的厨艺……你再往前走,走得更深,走进粤菜内部,发现粤菜也不存在了,存在的是白切鸡、烧鹅、清蒸鲈鱼,继续往前走,还是一样:每当你进入一个事物内部,那个事物就不存在了。
《金刚经》讲:“佛说般若波罗蜜,即非般若波罗蜜,是名般若波罗蜜。”
如来说“般若波罗蜜”,很多人离般若波罗蜜很远,没有进入般若波罗蜜内部,以为有个东西叫“般若波罗蜜”。——这里说“内部”,只是个比喻,实际上,般若波罗蜜没有内部和外部;只是为了表示,当一个人没有进入般若波罗蜜的时候,以为有个东西叫般若波罗蜜;一旦你真正了解般若波罗蜜,你就知道,般若波罗蜜根本不存在。般若波罗蜜的不存在,和厨艺的不存在、写作水平的不存在是一个道理。但是,如果我直接告诉你,厨艺不存在、写作水平不存在,你肯定觉得我在骗你:既然写作水平不存在,为什么你写书,不是我写书?
我们这里说的不存在,不是俗谛上不存在,是真谛上不存在。俗谛是日常生活的视角。日常生活中,我们当然可以说,两个大厨,谁的厨艺好;莫言的写作水平,比网络写手高。但是,你要让莫言去写狗血霸总剧,莫言写不过网络写手的。因为莫言不懂霸总,他懂的是山东高密乡。
俗谛上成立的东西,叫“名字”。它是名字,不是本质。没有一样东西叫厨艺的本质、写作的本质,但这不妨碍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说厨艺、写作水平。用《金刚经》的句式表达就是:我们说的厨艺,并不是厨艺的本质,只是厨艺的名字。如来说的般若波罗蜜,不是真正的般若波罗蜜,只是叫般若波罗蜜。
为什么?因为般若波罗蜜没有本质,真正的般若波罗蜜不存在。不仅般若波罗蜜没有本质,一切法,按照《金刚经》的观点,都没有本质,本质都不存在。这就是所谓的,一切法都没有自性。
这里必须交代一句,《金刚经》这个观点不是佛教所有宗派都认可的,我们后面的正课再展开讲。
理解了这一点,再回头看一开始的问题:当AI比所有人写得好的时候,人类的写作还有意义吗?——你就发现,这个问题本身就成问题。AI能不能比人写得好,得看写什么。
这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写作的本质。它以为“写作水平”体现在“怎么写”上;其实,比“怎么写”更本质的是“写什么”。有没有比“写什么”更本质的呢?也有,“该不该写”。一流的写作者永远知道没有必要写什么;二流的写作者只知道有必要写什么,未必知道没必要写什么;而三流的写作者,不太关心一样东西有没有写的必要,只问该怎么写。
如果说彻底一点,写作没有本质。对写作理解最深的人,到最后可能反而什么都不写了。因为他发现没必要写。像《金刚经》说,“如来无所说”。说太彻底,就没法聊了。所以我们不要说那么彻底,就停留在“写什么”的层面,从俗谛上说:写作的本质是传递信息。
从这个层面考察:让AI写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,它能写得比我好吗?绝对不可能,因为它根本不知道我吃了啥。
同样的道理,让AI写我妈妈对我的关心,它也不可能写得比我好。它只能泛泛地写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心,不能写到我妈妈对我具体的关心,因为它不知道。
这么看,这个世界上总有你知道而AI不知道的事。在这些范围内写,AI肯定写不过你。你只需要考虑,这个范围和读者感兴趣的范围有什么交集。
那有人想:如果我随身携带录音录像设备,让AI知道我的全部事情和生活细节,岂不是我能写的AI就全部都能写了?
第一,这是做不到的。第二,假设能够做到,这绝对是一件好事,而不是坏事。因为在那种情况下,你的痛苦,AI就可以完全理解了。你想一想:到底是你的痛苦被完全理解重要,还是你能写出来独一无二的东西重要?我毫不犹豫地认为前者重要。我们世间的人,喜欢追求自己和别人不一样;而从佛教视角看,和别人不一样其实是一种诅咒。
想象一下,某个夏天的夜晚,你孤身一人,在大漠里看满天星斗,浩瀚的宇宙和极度的寂静让你震撼。你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受?你会感受到无比的孤独。
据说,人类宇航员在太空回望地球的时候,会有一种震撼和绝望,因为他直观感受到了生命和人类的渺小。他当然可以拍摄照片。但是我们透过照片感受不到那种震撼和绝望。当你在大漠里看见满天星斗浩瀚宇宙的时候,你会很希望有人在你身边,一并体验这种震撼。哪怕不是此时此刻,哪怕是在遥远的过去或者未来,当你知道有人曾经或者必将和你经历同样的一幕,你会感觉你们之间离得很近。
如果你变换一下视角,不再把自己当成中心、当成主体,而把那种令人震撼的一幕、浩瀚宇宙的图景想象成一种生命,你就明白,在看见它的那一刻,你身上有某种东西被它奴役了。因为看见它,你今后再看别的图景,感受和理解会有些不同。
当你看见一幅景象的时候,那个景象会奴役你。当你学到一些知识的时候,那些知识也会奴役你。“奴役”这个表达很激进,委婉一点,它会对你产生影响。有些影响是后天的,有些是先天的。上天在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,就施加给他的影响,叫什么呢?
可以叫天赋。上天赋予他的特性嘛。——如果这些特性给他带来的是好的影响,叫天赋;如果是坏的影响呢?就叫诅咒。实际上,天赋和诅咒没有区别。人也是被天赋奴役的。
一件事情,别人感觉非常枯燥,根本提不起来精神,又苦又累,又没有报酬;但是有些人,会兴致勃勃地去做。我们可以说,这是他的天赋、他的热爱;也可以说,他在被天赋奴役。是他的天赋剥夺了他把时间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的乐趣和自由。
因此,你就明白,一个人生下来就带有的某些特点、倾向,既可以叫“天赋”,也可以叫“诅咒”。天赋和诅咒是一码事。并不是说,天赋可以转化成诅咒。而是说,天赋在任何时候,本身就是诅咒。
很多没有写作天赋的人,会羡慕别人的写作天赋。你羡慕海明威的写作天赋吗?你知道海明威的一生有多痛苦,最后是怎么去世的吗?很多人想学习海明威的写作技巧,比如一篇稿子反反复复删。但那只是表象。删稿子和海明威的联系,远远没有海明威一生承受的痛苦和海明威的联系更紧密。那些痛苦是避免不了的,是上天把海明威生下来的时候就给他的诅咒。这种诅咒就是他写作的天赋。当你清楚一个作家不得不承受的代价的时候,你根本就不想拥有那种天赋。
如果你把一个人生来就有的禀赋当成天赋,笃定认为那是一种福赐的话,你就没有看清楚它的本质。借用《金刚经》的话:佛说天赋,即非天赋,是名天赋。
天赋不是天赋的本质,诅咒也不是天赋的本质。天赋和诅咒合在一起,仍然不是本质。你永远不可能找到那个东西的本质,因为本质根本不存在。这就是佛教讲的“性空”。一切事物都是没有本质的,只是有种种呈现方式,这些呈现我们把它叫“名”。写作是这样,其他一切事物,都是这样。
读完第一遍,我长舒了一口气,感觉酣畅淋漓。作者没有陷入“AI写得好还是人写得好”的俗套辩论,而是直接拔高到哲学层面,用《金刚经》的智慧釜底抽薪,告诉我“写作”这个概念本身可能就不存在。那个关于粤菜大厨和川菜大厨的比喻,简直拍案叫绝;而“天赋即诅咒”的论断,更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深刻,仿佛瞬间击穿了世俗的迷障。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种更高维度的智慧击中了。平日里那些关于技术焦虑、职业困惑的纷繁思绪,似乎都在这种宏大的哲学叙事面前被消解、被抚平。这真是一次酣畅淋漓的“精神按摩”,让人感觉自己的思考被瞬间拉升到了一个全新的、充满“高级感”的层面。
然而,这种智识上的愉悦感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合上文章,当我试图将这种“顿悟”内化时,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“不对劲”开始浮现。它像一根微小的刺,扎在心头,不尖锐,却无法忽视。那种感觉是:整个论证天衣无缝,漂亮得像一座冰雕,但也同样因为太过光滑,反而让人找不到可以着力的真实触点。
于是,我决定带着这份疑虑,再读一遍。这一次,我不再是一个被动的倾听者,而更像一个手持放大镜的侦探,试图在那座光滑的冰雕上,寻找第一道裂痕。
当“高级感”开始瓦解
我的祛魅之旅,是从作者最核心的那个论点开始的。
第一个被我发现的裂痕,是那记漂亮的“偷梁换柱”。我意识到,作者并没有正面回答“AI时代人类写作的意义”这个价值问题,而是极其聪明地,将问题掉包成了“‘写作’这个东西有没有一个统一的本质”的哲学问题。这就像你问一位营养师:“面包和米饭哪个更有营养?”他却回答你:“从夸克的层面看,世上根本没有面包和米饭,一切都是粒子的聚合。”这回答足够深刻,也足够“高级”,但它回避了你真正关心的那个现实层面的问题。在逻辑上,这叫“红鲱鱼谬误”,用一个不相关的话题,将你的注意力引开。这层“高级感”的外衣,在这里露出了第一道线头,它让我感觉论证的根基并非那么真诚。
紧接着,那个曾让我拍案叫绝的“厨艺”类比,也开始变得可疑起来。作者说,因为厨艺可以细分为粤菜、川菜,粤菜又可以细分为白切鸡、烧鹅,所以不存在一个叫“厨艺”的统一东西。初看时觉得无懈可击,但细想一下,这难道不是所有“总称”概念的共同特征吗?“体育”可以分为篮球、足球、游泳,难道“体育”这个概念就不存在了吗?“科学”可以分为物理、化学、生物,难道“科学”这个概念就无效了吗?一个整体概念可以被细分,恰恰证明了这个总类的有效性和包容性,而不是否定它的存在。这个精妙的比喻,是我祛魅之旅的关键一站,我意识到,作者巧妙地利用了“无法找到单一衡量标准”来滑向“这个概念本身不存在”的结论。这是一种不当类比,它让整个论证显得轻巧,却也失去了重量。
当我继续往下读,一个更明显的破绽出现了。作者似乎在和一个非常“天真”的提问者对话,这个提问者固执地认为“写作”是一项可以用单一标尺衡量的、同质化的技能。然后,作者通过论证写作是多维度的,成功地击倒了这个自己树立的“稻草人”,并宣布胜利。可问题是,一个能提出“AI与人类写作意义”这种深度问题的思考者,真的会如此天真吗?这让我感觉,作者并非在与一个真实的对手进行真诚的辩论,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,这让论证的“高级感”蒙上了一层不太光彩的投机色彩。
而最终让这座冰雕彻底瓦解的,是它内在的矛盾。全文最核心的论点之一,就是借由《金刚经》来阐述“万法性空”,一切事物都没有所谓的“本质”。然而,当作者为了反驳“AI在‘怎么写’上能超越人类”时,他却又急匆匆地为写作安上了一个新的本质——“写作的本质是传递信息”。我读到这里时,几乎有点啼笑皆非。一个刚刚宣称“写作没有本质”的论证,转头就为了自己的方便,定义了一个新的本质。这种逻辑上的自相矛盾,让那层包裹在外的“哲学智慧”外衣彻底剥落了,露出了其作为一种“话术”的内核。
至此,这篇文章在我心中的形象,已经从一座令人敬畏的智慧纪念碑,变成了一堆需要仔细清理的逻辑瓦砾。而清理的过程,虽然辛苦,却也让我开始了更深一层的思考。
为什么我们如此热爱“空中楼阁”?
这次小小的“祛魅之旅”让我思考的,早已超出了这一篇文章本身。我环顾四周,发现生活中充满了这类看似深刻、实则空洞的观点,而且它们非常有市场。它们被包装在各种“智慧”、“认知”、“底层逻辑”的外衣下,在社交媒体上被大量转发,收割着成千上万的赞。
为什么我们如此轻易地被这些逻辑上的“空中楼阁”所吸引?我想,这或许是人类心理的普遍需求,与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环境,共同酝酿出的一杯迷人毒酒。
从需求的角度看,我们内心深处,其实渴望一剂能“一键清空”烦恼的解药。面对AI带来的职业冲击、面对复杂社会中的种种不确定性,我们的内心是焦虑的。而这种“高级感”的哲学论述,恰恰提供了一种完美的心理慰藉。它不直接告诉你“你不会被取代”,那是廉价的鸡汤;它告诉你“你所纠结的这个战场,从根本上就不存在”。这是一种更高明的“精神胜利法”,它不是帮你解决问题,而是通过釜底抽薪式地“消解问题”,让你瞬间从焦虑的赛道上解脱出来,获得一种虚幻的、智识上的优越感。
与此同时,我们天生就是故事的动物,情感的共鸣往往优先于逻辑的严谨。讲经者在文中描绘的“大漠星空下的孤独”、“海明威天赋背后的诅咒”,这些意象和故事,绕过了我们大脑中负责审视和批判的区域,直接触动了我们内心最柔软的部分。当我们为故事而感动,为那种深刻的孤独感而共情时,我们便不自觉地降低了防备,全盘接受了其背后捆绑的观点。一个好故事的说服力,有时远比一条严密的逻辑链要强大得多。
而从我们所处的环境来看,这个时代也正在为这类“空中楼阁”的流行添砖加瓦。算法主导的信息流,像一个体贴的仆人,不断根据我们的喜好,进行“精准投喂”。你越是喜欢看这类“智慧小品”,算法就越会给你推送同质化的“人生哲理”,久而久之,你就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信息茧房里。你的世界里充满了这类声音,而那些真正需要沉下心来、进行复杂思辨的批判性内容,则被无情地过滤掉了。
更重要的是,碎片化的阅读习惯,正在剥夺我们进行深度思考的耐心。在短视频和信息流的冲击下,我们习惯了在几分钟甚至几十秒内获得一个“震撼”的结论,一个“颠覆性”的观点。而这种“金句式”、“顿悟式”的论述,完美地迎合了这种快餐式的求知需求。它让你感觉自己用最短的时间,收获了最大的智慧,却忽略了这种“智慧”可能只是没有根基的浮萍。
结语
剖析这一切,不是为了站在高处批判他人,更不是为了炫耀自己那点可怜的逻辑辨析能力。恰恰相反,这是一次宝贵而令人谦卑的自我教育。因为我意识到,那个初读时被深深吸引、频频点头的自己,与那些沉浸其中、无法自拔的人们,并无本质区别。我们共享着同样的人性弱点,同样暴露在被算法塑造的信息环境里。
唯一的区别或许在于,我开始有意识地,想为自己的大脑,安装一道“思维防火墙”。
而安装这道防火墙,远非一念之间的事,它需要的是真刀真枪的投入和构建。我不得不承认,为了拆解这篇文章,为了写下此刻的这些文字,我付出了远超想象的精力。这篇文章本身,源自一个长达五十讲的课程。我花了近四个小时,去翻阅课程的其他部分,试图理解作者一以贯之的思维体系;又将这一讲反复阅读了不知多少遍,甚至能背出其中的句子。最后,我又花了几个小时,与AI进行反复的拉锯与讨论,像一个笨拙的学徒,试图用追问和辨析,打磨出一点点清晰的认知。
这个过程,一点也不“高级”,甚至有些狼狈。但正是这个笨拙却扎实的过程,让我明白了真正的深刻,从来不是源于一次漂亮的“顿悟”,而是源于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审视与重建。
这次经历,让我为自己的防火墙写下了几条核心准则,我想把它们分享出来,作为自勉,也与或许有同样困惑的朋友共勉:
第一,学会区分“阐述”与“论证”。 我要提醒自己,当一个人在用生动的例子解释一个哲学观点时,他是在“阐述”,目的是为了帮助理解;当他试图用这个观点来证明一个现实问题时,他才是在“论证”,目的是为了让人信服。前者值得欣赏其巧妙,后者则需要审视其逻辑。
第二,拥抱粗糙的现实,而非完美的幻象。 我愿意接受世界的复杂性,承认很多重要的问题并没有简单的、一蹴而就的答案。比起一个廉价而漂亮的“顿悟”,我更珍视一个充满矛盾、甚至有些笨拙的真实思考过程。深刻,往往不在于结论的惊世骇俗,而在于推演过程的审慎和诚实。
第三,主动构建我的“思维防火墙”。 这需要刻意练习。在接触任何一个让我心潮澎湃的观点时,先按下点赞转发的手,让情绪冷却片刻。然后,在脑中运行一个简单的“程序”,问问自己:它的核心前提是什么?论据可靠吗?从前提到结论的链条,有没有被偷换、被跳跃?
第四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带着谦逊上路。 批判性思维不是为了驳倒一切,不是为了在智力上压倒别人,更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愤世嫉俗的“杠精”。它的真正目的,是帮助我们自己,在信息的洪流中保持清醒,不被轻易地操控和误导。真正的智慧,或许就始于坦然承认“我可能错了”的那一刻。
这篇文章依然静静地躺在我的得到收藏夹里。我没有删掉它,因为它的价值已经改变。它不再是一剂精神良药,而变成了一面镜子,时时映照着我的思考之路,提醒我:在追求深刻的旅途中,要时刻警惕那些,仅仅看起来深刻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