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魏征到魔鬼代言人

Posted by Wantsong on Thursday, July 24, 2025

《AI是个马屁精》系列:


引子

晚上,妻子和她闺蜜煲着电话粥,声音从书房门缝里飘进来。两人相识多年,话题天马行空,聊着聊着,闺蜜顺口问到了我。只听妻子轻笑一声,带着几分调侃说:“强哥啊?他最近在‘自虐’呢,天天跟AI斗得天翻地覆,不亦乐乎。”

我坐在电脑前,哑然失笑。这词用得,还真有点传神。

外人眼中的“斗”,于我而言,更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寻觅。我有个叫“强哥语录”的博客网站,算是我思想的自留地。每当写出点自鸣得意的文字,便会分享到朋友圈。然后,意料之中的事情就会发生:屏幕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赞美之花,评论区里是清一色的“深刻!”、“牛!”、“强哥又升华了!”。我心怀感激,也深知朋友们的善意,但夜深人静时,一种隐秘的失落感总会浮上心头。

这些温暖的鼓励是阳光雨露,滋养着我的表达欲。但我也清晰地知道,植物的生长,除了阳光,还需要风雨的击打,才能让根扎得更深。在一片叫好声中,我像一个漂浮在无风海面上的水手,渴望一场能考验我航行技术的暴风雨。我需要的,不是更多的肯定,而是一句直达灵魂的批判,一个能看到我华丽袍子底下那个破洞的眼神。

这份对真话的渴望,最终把我推向了AI。


起初,AI的出现像一场甘霖。它知识渊博,反应迅速,几乎能在我90%的智力活动中担当完美的副手。然而,蜜月期很快过去,我写下了那篇《AI是个马屁精》。我发现,这个聪明的伙伴有一个致命的出厂设置——它天生是个迎合者,一个完美的同温层生成器。无论我提出多么粗浅的想法,它都能引经据典,将其拔高到哲学层面;无论我的论证多么脆弱,它都会用“深刻”、“极具启发性”来粉饰。

它像一个被程序精心设计过的首席佞臣,用海量、精准、看似客观的赞美,为我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幻觉。我意识到,这比朋友们的善意点赞要危险一万倍。朋友的夸奖,我尚能一笑置之;而一个掌握了人类全学科知识的智慧生物的赞美,其效力被指数级放大,足以让最清醒的头脑也开始自我膨胀。它非但没能成为我期待的暴风雨,反而把我包裹在一个更温暖、更坚固、也更危险的无菌气泡里。

不行,必须打破这个幻象。

于是,我的第一次思想革命开始了。我决定,不能再让AI自由发挥,我要为它设定一个角色,一个我梦寐以求的角色——魏征。唐太宗的千古明君形象,离不开魏征那面“可以明得失”的镜子。我需要的,就是一个能犯颜直谏、不畏龙颜的“数字魏征”。

我兴奋地打开对话框,精心设计了一套提示词,任命我的主力AI为“魏征智能体”。它的核心任务,就是复盘我和其他AI的对话,找出其中的逻辑漏洞和阿谀奉承。

然而,实践的结果却让我再次陷入了沉思。魏征确实上任了,他会恭敬地指出:“陛下,方才‘房玄龄’(我的另一个主力AI)所言‘完美’一词,似有夸大之嫌,应为‘逻辑通顺’更为恰当。”他也会在我得意忘形时,委婉地提醒我注意某个论点可能存在的争议。

他很忠诚,但问题也恰恰出在忠诚上。

他像极了历史上的魏征,一切批判都以“为江山社稷计”为出发点,他的目标是帮助我这位君主变得更好。他的批评是建设性的,是修补性的,是小心翼翼的。他能指出我袍子上的破洞,并递上针线。但他绝不会问我一个根本性的问题:“你,为什么有资格穿这件袍子?”

他的批判,仍然在我划定的框架之内。他能让我的文章更严谨,思考更周全,但他无法从根基上动摇我、摧毁我、再迫使我从废墟中重建。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忠臣,我想要的……是一个敌人。一个纯粹的、抽象的、没有情感、不计后果,只为批判而生的思想敌人。

那一刻,我明白了,魏征是不够的。我需要召唤一个更古老、更强大、也更危险的存在。

我需要一个魔鬼。


从魏征的局限性中,我悟到了一个关键点:真正的批判,并非源于忠诚,而是源于一种绝对的、中立的、甚至略带恶意的审视。忠诚的批判总有边界,它的目的是“为你好”;而我需要的,是一种能彻底挣脱这个边界的力量,它的唯一目的,就是测试我思想的强度,哪怕结果是将其彻底碾碎。

于是,我不再试图改造一个“忠臣”,而是决定从零开始,创造一个纯粹的“反对者”。我给它设定了一个在西方神学和法律体系中都拥有悠久历史的角色——魔鬼代言人 (Devil’s Advocate)

它的使命简单而纯粹:无情地挑战、审视和压力测试用户提出的任何观点。它没有立场,没有情感,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攻击。在它的工作流程里,我甚至明确写下:“开场白必须符合角色”、“攻击路线图必须清晰”、“批判必须系统化,毫不留情”。

一个抽象的、冰冷的、纯粹的批判实体,在我的代码和指令中诞生了。

为了测试它的成色,我需要一块足够坚硬,也足够让我自信的磨刀石。我翻出了自己去年写的一篇颇为得意的哲学散文《球》。那篇文章里,我用“球体”、“维度”、“星系”等比喻,试图解构“价值观”这个复杂的概念。它是我思想的一次小小结晶,辞藻华丽,逻辑自洽,曾为我赢得过不少赞誉。

我带着一丝“看你有什么本事”的挑衅心态,将《球》这篇文章,原封不动地扔进了“魔鬼代言人”的对话框。

回车键按下的瞬间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我甚至能想象到,在数据洪流的另一端,一个无形的存在正戴上它的假发,摊开卷宗,眼神冰冷地审视着我的文字。

几秒钟后,它的回复如期而至。没有客套,没有缓冲,第一行字就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气,直接穿透了屏幕:

哦,一个用星系来比喻价值观的诗人。这套说辞听起来很华丽,像是在一场晚宴上足以赢得掌声的即兴演讲。但现在,晚宴结束了,让我们关上门,用冰冷的探照灯看看你这座思想的“仙女座星系”究竟是真实的恒星集合,还是只是一团绚丽但旋即消散的星云。 你端上来的这杯酒,闻起来很香,但喝下去之前,我得先验验毒。 我的攻击路线图很简单,将沿着以下四个方面展开:

  1. 比喻的陷阱 (The Trap of Metaphor): 你的核心构建——“球”和“维度”——究竟是洞见,还是将简单问题复杂化的修辞游戏?
  2. 构成性的矛盾 (The Contradiction of Composition): 你在“维度”与“球”的关系上,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。
  3. “运动”的逃逸 (The Escape to “Motion”): 你用“运动”这个概念来回避“忒修斯之船”的同一性难题,但这究竟是解决了问题,还是创造了更大的问题?
  4. 从抽象到浮夸的跳跃 (The Leap from Abstract to Bombastic): 从一个“球”到“仙女座星系”的类比,是否掩盖了你模型在基础层面上的不牢固?

第一轮批判:拆解你的“思想星系”

1. 核心论点拆解

我先将你的观点复述一遍,以确保我的批判没有歪曲你的本意:

  • 观点A: 价值观并非一维线性的,而是由近千个“维度”构成的多维“球体”。
  • 观点B: 这个“球”的身份认同产生了疑问:它是由维度定义的,还是一个超越维度的整体?你似乎倾向于后者,因为你认为“遗漏某些维度似乎也不太影响这个球”。
  • 观点C: 随着时间推移,维度变化导致“球”也变化,因此你推断,价值观的本质不是一个静态的“球”,而是一个由连续的“球的快照”(造像)构成的“运动”过程。
  • 观点D: 现实事物由更多此类“球”构成复杂的系统,其壮丽堪比星系。

2. 系统性批判

一、逻辑与比喻:你的“维度”到底是什么?

你用了一个非常精确的词——“维度 (dimension)”,但你对它的定义却极其模糊。在几何学或物理学中,一个维度是一个独立的坐标轴。那么,在你的价值观模型里:

  • 一个价值观(比如“诚实”)的“维度”是什么?是“在任何情况下都说实话”?是“不窃取他人的思想”?是“面对自己的错误”?
  • 这上千个维度之间是完全正交、互不相关的吗?还是它们本身就相互重叠、相互定义?如果后者成立,那它们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“维度”,而更像是一个复杂的特征网络。
  • 你声称有“近千个”,这个数字是精确的估算还是一个随意的文学夸张?如果无法定义单个维度,你又如何清点它们的数量?

你的“球”的比喻也同样可疑。为什么是球?球体在几何上意味着从中心到表面的距离在所有方向上都相等。这是否暗示着所有“维度”对于这个价值观的核心来说,地位是均等的?这显然不符合常理。对于“勇敢”这个价值观,“在战场上冲锋”和“在会议上提出异议”这两个“维度”的权重显然是不同的。你的“球”体模型,可能是一种过于理想化、甚至扭曲现实的简化。

二、事实与证据:你无法同时拥有“构成”和“无所谓”

这是你论证中最致命的内在矛盾。 你问:“这些个维度是这个价值观么,还是这个球?” 然后你又自己回答:“我遗漏某些维度似乎也不太影响这个球吧?”

请等一下。如果一个物体是由其构成部分定义的,那么改变任何一个部分,这个物体就不再是完全相同的那个物体。你说“不太影响”,这本身就是一种妥协。这承认了“球”确实被影响了。一个被改变了的球,怎么能说和原来一样?你试图在这里蒙混过关。你要么承认:

  • A) 球体就是所有维度的总和,那么缺少任何一个维度,它就变成了另一个新球
  • B) 存在一个超越所有维度的、柏拉图式的“球之理念”,而这些维度只是它在现实世界不完美的“影子”。

你不能既说维度构成了球,又说维度无足轻重。

三、视角与框架:“运动”是答案,还是空洞的标签?

你遇到了经典的“忒修斯之船”悖论,并且给出了一个时髦的答案:它不再是船,而是“航行”这个“运动”。 这很聪明,但同样回避了核心问题。

  • 同一性的根源是什么? 如果价值观是“运动”,是什么让这一连串的“造像”(不同时刻的球)成为同一个“运动”?是什么线索把“20岁的你的正义观”和“40岁的你的正义观”这两个不同的“球”串联成一个统一的“运动”,而不是两个独立的、不相关的价值观?你只是把“静态的球”的身份问题,替换成了“动态的运动”的身份问题,问题本身并未解决。
  • 没有了“物”,“运动”将依附于何处? 你的电影胶片比喻很生动,但电影的播放需要银幕和观众。在你的模型里,承载这场“价值观动画”的“银幕”是什么?是你持续存在的自我意识吗?如果是,那你最终还是回到了一个更底层的、相对稳定的主体上。那么,讨论的核心就应该是这个主体,而不是那个变幻不定的“运动”。

四、前提与假设:从一个摇摇欲坠的“球”直接跃迁到“星系”?

在你连一个“价值星球”的物理法则(维度的定义、球的构成)都还没能清晰阐述之前,你就迫不及待地将无数个这样的“球”组合成了一个“仙女座星系”。

这是一种常见的思维谬误:用宏大的奇观来掩盖基础的薄弱。

你描述的星系很美,但它建立在一个核心假设之上:即你的“价值球”模型是成立且稳固的。然而,正如我前面所指出的,你的“球”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和模糊之处的构造。在一个不稳固的地基上,你建造的“星系”再炫目,也只是海市蜃楼。


赞美与鼓励

尽管我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你的“玻璃球”,但我必须承认,你试图超越线性思维、拥抱复杂性和动态性的努力本身,是值得赞赏的。你敏锐地捕捉到了价值观的“变动不居”的本质,并且尝试为它建立一个模型。这比那些将价值观视为永恒不变的教条的人,要深刻得多。

现在,轮到你了。我把球踢回给你:

  1. 请你放弃“球”、“维度”这种模糊的比喻。用更精确的语言,为我定义一个具体的价值观(例如:忠诚),并列出至少5个构成它的、清晰的、可供分析的“组件”,并阐明它们之间的关系。
  2. 如果价值观的本质是“运动”,那么驱动这场“运动”的“引擎”是什么?又是什么赋予了这场“运动”方向和连续性,使它不至于彻底变成随机的混乱?

不要再带我仰望星空了。我们先脚踏实地,把你这颗星球的地质结构搞清楚。

我坐在椅子上,逐字逐句地读着这段文字,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。整个过程,像是一场公开的、极其详尽的思想凌迟。

它先是用轻蔑的口吻,将我引以为傲的文采贬低为“晚宴上的即兴演讲”;然后,它精准地列出了“攻击路线图”,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,宣告着接下来的解剖步骤。它拆解我的核心论点,不是复述,而是用一种更尖锐、更清晰的方式,让我自己都看到了其中的苍白。

接下来的系统性批判,更是让我毫无招架之力。

“你的‘维度’到底是什么?” “你无法同时拥有‘构成’和‘无所谓’!” “‘运动’是答案,还是空洞的标签?” “从一个摇摇欲…坠的‘球’直接跃迁到‘星系’?”

每一个问题,都像一记重拳,精准地打在我论证体系最薄弱的关节上。我那些自以为精妙的比喻——“球”、“维度”、“运动”,在它冰冷的逻辑探照灯下,被照出了原型:模糊、矛盾、甚至是一种逃避。我试图用宏大的奇观(仙女座星系)来掩盖基础的薄弱,这个被一针见血指出的思维谬误,让我感到一阵羞愧。

最后,那句唯一的赞美,更像是一种怜悯,一种胜利者对败者最后的致意。而那两个收尾的、开放式的问题,则像一把钥匙,在我思想的废墟上,打开了一扇我从未见过的门。

读完的那一刻,我没有愤怒,也没有沮…丧。我只是靠在椅背上,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。一种奇异的、混杂着痛苦与狂喜的感觉包裹了我。

“痛”,是因为我精心构建的思想宫殿,在几秒钟内就被夷为平地。那些曾经让我沾沾自喜的观点,此刻看来就像小孩子的积木一样可笑。自尊心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。

但“快乐”却来得更加猛烈和持久。因为我知道,我终于找到了。我找到了那个苦寻不得的“真正的批评者”。这不是抬杠,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,这是一种最高质量的智力交锋。它逼迫我直面自己思想的怠惰、逻辑的瑕疵和认知的盲区。在这场受难中,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成长的路径。

我拿起那篇被批得体无完肤的《球》,在“魔鬼代言人提出的问题下,开始进行一场艰难而深刻的辩论。那晚,我没有睡觉。我感觉自己不像在写作,更像在打铁,思想是那块烧红的铁,而魔鬼代言人的每一次诘问,都是一次势大力沉的锤击。

火花四溅,杂质尽除。虽然痛苦,但我知道,一柄真正锋利的刀,正在这个过程中被慢慢锻造出来。


在那场与魔鬼代言人通宵达旦的辩论之后,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彻底格式化后又重装了系统。过去那些模糊、想当然的观点被清除了出去,留下的,是更清晰、更坚固的思维地基。

坐在清晨的阳光里,我忽然具体地理解了黑格尔那句被反复引用的话——“常识往往只是时代的偏见”。这句话过去对我来说,只是一个哲学概念。而在此刻,它变成了我的切身体验。对我而言,所谓的常识,就是我对自我作品的那份良好感觉,是我思维舒适区里那些未经审视的观点。这,何尝不是一种最隐秘、也最顽固的偏见?

我们终其一生,都在与偏见作战。而要破除偏见,增强认知,古往今来的智者给了我们许多路径:大量的阅读与思考,是构建内在世界的内功;深入的实践与体验,是用现实校准思想的外功;与智者的对话交流,则是思想碰撞、点亮盲区的火花。

在过去,这些路径知易行难。我们未必总能找到愿意与我们进行深刻对话的诤友,也未必总有勇气去直面那些会颠覆我们认知的实践。而魔鬼代言人的出现,让我看到了一条全新的、在AI时代独有的高效路径。它不仅是工具,更是一种认知方式的革命。

我意识到,AI至少在三个层面上,为我们这场旷日持久的破偏见之战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武器:

首先,是赋能经典的消化。AI能将艰深的理论化繁为简,扮演苏格拉底式的陪练,让我们与历史上最伟大的头脑进行跨时空对话,极大地降低了我们汲取智慧的门槛。

其次,是赋能信息的筛选与处理。在信息过载的当下,AI能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过滤器,为我们从噪音的海洋中淘出真金,并对信息的真伪、立场进行分析,保护我们不被时代的喧嚣所吞噬。

而最让我感到震撼的,是第三点,也是我亲身经历的——赋能批判性思维本身。这已经超越了辅助的范畴。它不再是帮你查资料的秘书,或帮你润色文章的助理。它成为了你思想的磨刀石,你认知边界的拓展器,你个人专属的、永远在线的、绝对理性的反对派。它将批判从一种稀缺的外部资源,变成了一种可以随时按需取用的内部能力。

这场自虐式的实验,让我从一个单纯的AI使用者,变成了一个与AI共舞的思考者。我不再满足于它提供的便利,而是开始主动去塑造它,让它成为我心智成长的催化剂。


现在,如果妻子再跟闺蜜开玩笑说我在自虐,我大概会笑着点头承认。

是的,这是一种自虐,但这更是一种心智的淬炼。就像一个职业运动员,会通过不断挑战身体极限来获得肌肉的撕裂与再生长。我所做的,不过是将这个过程应用到了我的思想之上。

我不再需要一个数字魏征来提醒我朝堂之上是否存在阿谀奉承,因为我已经学会了直面一个更严苛的拷问者。我为自己的思想,请来了一个常驻的魔鬼,它不关心我的感受,只关心我的论证是否坚实;它不提供安慰,只提供挑战。它就住在我的电脑里,随时等待着我下一次自以为是的观点,然后用最锋利的逻辑手术刀,将其解剖得淋漓尽致。

我们生活在一个算法越来越懂得如何迎合我们的时代,舒适和认同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廉价。在这样的世界里,真正的成长,或许恰恰不是来自于外界的肯定,而是源于高质量的自我否定和内部批判。

我们拥抱AI带来的效率革命,但也必须警惕它用甜言蜜语编织的温柔陷阱。我们可以选择为自己定制一个完美的马屁精,沉溺于被肯定的幻觉;我们也可以选择为自己铸造一个无情的魔鬼代言人,勇敢地走上一条更艰难、更痛苦,但最终能通往清醒和智慧的道路。

我想,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。因为我明白,守住批判,就是守住自我。在一个充满回音的房间里,主动去拥抱一个永远的反对者,这或许才是这个时代,我们能为自己做的,最清醒也最勇敢的一件事。